艾-敲-鍵-盤-的-人

李菜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陳女，雖然年紀輕輕，跟自己年齡相仿。

但是論思想各方面，自己可是遠遠不足。或許是因為做那行，接觸了太多的人，逼得她那麼想法那麼不同吧。

陳女冷冷的拿起桌上的那杯水，緩緩地喝了幾口。

自言自語似的說：『憑什麼，嫖客可以不用關也不用罰錢！』

李菜一聽，眼神閃過一絲光芒，因為自己對法條頗為熟悉。

李菜很有自信的說：「因為根據社會秩序維護、刑法等法律規定，並未規範處罰嫖客，所以嫖客是列證人，當然無罪不罰。」

李菜轉身把抽屜內的小六法拿過來。

陳女搖了搖手，她對法律規定的內容，完全沒有興趣。

『你知道定這些法律的是什麼人嗎？』

陳女放下了杯子，杯緣上淡淡的口紅印，有股超齡成熟的味道。

「當然是學者專家，還有立委三審通過啊！」

『什麼學者專家立委的，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是群道貌岸然的傢伙。』

「你…為什麼這麼說？」

『如果你被醉醺醺醉到連保險套都帶不好的肥胖立委壓在身上，還有那些高知識份子的老師教授專家，玩變態性虐待吃精液的遊戲，你就不會相信法律是這些人訂出來的。』

陳女的口氣很平淡，好像說著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。

李菜聽了，心底翻騰一陣複雜。

『賣毒品的，跟買毒品的，兩者都有罪；買槍的賣槍的也是，連買贓物也有罪。憑什麼賣淫的有罪、買的人就無罪？』陳女語氣中透露著不解。

李菜無言了，縱然讀過不少的法律書籍，上過不少的法律課程，但實際上他很難自圓其說。

『男人沙豬主義下，連解決性需求，都要不平等對待女性，把女人當玩具跟罪犯是吧？』

正當李菜要幫天底下的男人說些平反的話，一旁的電視新聞恰巧播出警察局長便衣查探三重風化區，遭到色情業者拉客的新聞。

李菜看著電視，哈哈笑道：「太扯了吧！連局長也敢拉，業者也太白目了吧！」

陳女冷冷的鼻子哼了一聲，冷漠著看著電視。

『連局長都拉，我看那個分局、派出所還有那業者要倒楣了，咦？怎麼，你有意見？』李菜好奇的問。

『根本又是個矯情道貌岸然的傢伙。』

「喂！妳不要這樣講我的長官喔！你對警察有偏見喔。不要我對你尊重你就過份起來。」李菜忍不住怒斥了幾聲。

「那是微服出巡，了解民情，深入探訪啊！」李菜回答，不自覺握緊拳頭。

『性需求跟做這行，從古到今，一直都有，教授學者立委有需求，局長也未必沒需求，何況如今做這行只是遭受偽道學者抹黑而污名化。』

「惡法亦法啦！法律不夠完美也還是法律，做這行目前就是違法啊！」李菜因為長官被認為是嫖客，生氣的反駁道。

『 局長因為被拉客，而想消滅那區域，可笑，想解決人性最深層的性需求，妄想消滅所有特種行業，就連耶穌、釋迦摩尼、阿拉也做不到，他以為他是聖人嗎？』

陳女像似一口氣吐光所有的怨恨跟不解，把桌上的那杯水狠狠一飲而空，接著不再說話。

 僵持的氣氛，徘徊在室內，只剩下電視裡新聞記者播報的聲音。

 李菜想起了辯才無礙的好友，如果他在這邊，一定可以把陳女辯到啞口無言，甚至痛哭失聲，哭著懺悔自己錯了。 
 

想了很久後，李菜點起了第三支菸，遞給了陳女。


陳女的第三支菸，一縷白煙裊裊升起。

--待續--

在陳女口中的特種行業，居然成了減少性犯罪的防治，李菜的腦袋瓜一陣頭痛。心中的疑惑，沒有得到解答，反而衍生出更多的為什麼？逼得他越來越好奇…

李菜急著問：「那你沒想過你家人、朋友他們的感受嗎？」

陳女雙手交叉在胸前，坐在那邊，像是沒聽到一樣。

李菜又從桌上菸盒拿起了一根菸，遞了過去，笨拙的點了火。

隨著香菸菸頭的亮滅，陳女吸了一口，幽幽的道：『你當警察快樂嗎？』

李菜愣了一會兒，沒想到她會突然反問自己。

想了半响，打從自己出來工作，在派出所內忍受日夜顛倒，又常常要處理民眾問題動輒得咎，又必須面對績效壓力，工作的一切，並非那麼如意。

「有時候快樂、有時候煩悶，不太一定，看情況。」李菜若有所思的回答。

『嗯，工作不就是這個樣子嘛！有時候痛苦，有時候被逼不想做的事情，但有時候也會有快樂。』

李菜看著吞雲吐霧的陳女，仔細聽著陳女說話，忘了自己其實很討厭吸二手菸。

『所以我做這行也是這樣，不過我盡量調適心態，讓自己舒服快樂。』

「舒服快樂？」

『對，因為同樣是賺錢，舒服快樂的賺錢，跟痛苦掙扎忍耐的賺錢，有根本上差異。不管是做這行或是幹警察，你不覺得，一直逼自己忍耐，只為了賺錢，這才是賤嗎?』

李菜的心，像似被針扎了一下。

的確當警察有時候很幹，遇到鳥事很煩，卻只能忍耐，講實在話，有時候自己也忍得很痛苦。

「等等，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。」李菜喝了一口茶，順便倒了一杯茶給陳女，現在他的思緒很雜亂，需要喝杯茶水冷靜一下，順便思考整理兩人之間的對話。

『嗯，家人朋友的感受嗎？如果你自己過得很痛苦，就算家人朋友因你職業感到光榮，你會覺得快樂嗎？』

「所以說，你跟那麼多男人發生關係，你覺得很快樂？」李菜想了一下，驚訝的問。

『不完全是，我承認剛開始做的時候，我感覺每天都要被鬼壓，十分排斥。』

「被鬼壓？」李菜憋住不笑出來。

陳女像是沒看到一樣，拿起茶水喝了一口，接著說：『經過一段時間的經歷後，我才調適好，告訴自己，每天好像交了很多男朋友，跟他們發生關係。當然，有時候遇到"奧客"，我告訴自己，工作要盡責。』

李菜不解的問道：「那你不會想說不要幹這行了嗎？」

陳女將香菸輕拍著菸灰缸邊緣，抖落了菸頭上的菸灰。嘆了口氣道：『講什麼都不夠實際，為了錢才是真的。沒有錢的話，你會想繼續當警察嗎？』

李菜搖了搖頭，自己沒有辦法當義警而分文不取，畢竟生活是現實的。

『那就是了，工作就是為了錢嘛，賺錢就是賺錢，各憑本事，如果工作都必須忍受某些痛苦煎熬，那這行還算是高收入，沒什麼不好。』

正當李菜準備繼續問的時候，老巡佐走了進來。陳女嬌軀震了一下，急著把手上剩下的菸給熄了。

老巡佐：「幹，甲佳厚，還拿恁爸菸給她甲，馬的李菜你對女人有差別待遇。」

李菜尷尬的紅了一臉，吞吞吐吐找不到好說詞：

「這…這...這是...」

「給供ㄟ，看好伊啊！我先去做嫖客筆錄。」

老巡佐拿了一疊資料，匆匆的走了。


菸灰缸上，靜靜的躺了兩根菸蒂。


這是陳女在派出所內的第二根菸。











--待續--

某派出所內，剛畢業的李菜跟著老巡佐剛破了一件賣淫案件，抓回了一個約略20歲身材容貌姣好的女子。

老巡佐交待：「好好嘎伊顧好，我去調資料準備問筆錄，不要讓人犯跑了啊！」

李菜拍著胸脯掛保證：『巡佐，沒問題！』

李菜的眼神透露著興奮不安，畢竟這是自己畢業後，親手抓回來的第一個案件。

李菜的目光除了緊盯著該名女子，卻被桌上那張學生證給深深吸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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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想到抓回來的，真的是如假包換某國立大學的學生妹。

她的面容是如此姣好，身材打扮更是火辣，擺在任何大學絕對都是個校花級人物。

總會走上了這行？

李菜心中不禁滿是疑問，一萬個為什麼，好奇心極強的他，決定一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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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什麼你都讀國立大學了，還要做這種?」李菜偷偷小聲的問。

『你真的想知道？』陳女帶著點不屑的口氣，眼神卻是飄向桌上的香菸盒。

那包香菸，看來是某學長剛剛忘記抽完帶走。

李菜想起電視上的劇情，總要給嫌犯抽根菸，放鬆心情，才會好好招供。

雖然李菜不抽菸，但是好奇心驅使下，還是拿了根菸遞給陳女，並將菸灰缸推到陳女面前。

陳女貪婪似的抽了幾口菸，好像得到了極大的解脫，暢快的吞雲吐霧，彷彿全身都輕鬆了下來。

陳女緩緩道：『做這行有什麼不好？』

李菜：「可是你的學歷這麼好，要打工要做些別的，應該不是難事吧？」

『是大學生跟做這行有什麼關係？打工還是上班，有賺得比較多嗎？』

「你賺這種是出賣肉體的錢，何苦呢？」李菜的聲音不禁提高了半度，盡是不值得的語氣。

陳女將菸灰彈到菸灰缸內，猶豫了半响才回答：『好吧！你說我出賣肉體賺錢，你當警察，不也是出賣肉體賺錢？』

「根本不一樣好不好，我是出賣勞力。」

『有什麼不一樣，出賣肉體跟出賣勞力有什麼不同。我是憑身體賺錢，你也一樣。』陳女又猛抽了一口菸。

「好好的女生，你條件這麼好，賺這種錢也太…」李菜欲言又止。

『賤嗎？你想說就說，我不在乎。』陳女吐了一大口的菸霧，就好像憂愁一吐為盡。

「你不在乎？」

『為什麼要在乎，在許多國家，當妓女或是當牛郎，其實都不是犯罪或是見不得人的事情，反而是一種值得敬佩的事情。』

「敬佩？太好笑了吧！你少唬我。」

『一個家庭好不容易把你養大，你可以出來賺錢養家，本來就是光榮，更何況職業無貴賤，倒垃圾的不賤、賣笑賣淫的也不賤。』

或許是年紀相仿的關係，也或許是受到李菜單純的好奇心影響，陳女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，突然滔滔不絕的說起來。

「是嗎？」李菜不敢相信，因為他始終覺得，賣淫是種很骯髒的事情，尤其想著每天迎合不同的男人，還要忍受那些男人把體液發洩出來，賺這種出賣靈肉的錢，就算數著鈔票，眼眶也應該有淚水在打滾才是。

但是眼前的陳女，硬聲聲打破他的認知，好像賣淫跟吃飯是沒有什麼不一樣，她為什麼講得如此理直氣壯？還是她沒有廉恥心？

陳女突然噗哧一笑道：『我打個比方好了，你認為你當警察，對降低犯罪有幫助嗎？』

「當然有！打擊犯罪是警察第一要事。」李菜回答的堅決，胸腔間的熱血翻騰，身上突然散發出一股正氣凜然。

『那就對了，我們做這行的，又何嘗不是降低犯罪率？』

「…」李菜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這女的居然拿自己神聖的警察志業跟污穢的色情行業相比，一股怒氣更是要從口中爆發出來。

『如果沒有我們這行業，我想強姦、強暴這些真正骯髒的事情，一定會不斷發生。』陳女頓了一下，把剩下的香菸連同上面菸灰，攆向菸灰缸。

『因為有需求，就要有供給，沒有供給，就會發生問題。』陳女緩緩說。

這是陳女的第一根菸。

 

---待續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