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創作】公務生涯之第一次出庭(下)－艾-敲-鍵-盤-的-人

回到第一次出庭的正題上。

「……」

『……』

「……」

『……』

（以上礙於偵查不公開原則，所以只能點點點帶過，恕難奉告。）

就在問完案情之後，檢察官揮了揮手示意書記官停手，代表等下的對話不必記錄。

「你不覺得這種案子，在浪費司法資源嗎？」檢察官抬頭看著站在對邊的我，突然丟出這麼一句。

我心裡喊著：『我也不想啊！老子何嘗不是千百個不願意。』嘴上卻說：『檢察官何出此言？』

「今天你們雖然移送上來，有賭博電玩、有插電、有賭資，在構成要件上是符合。但是不能排除這是他自己買來自己玩的啊？」檢察官年輕的臉上，卻有雙擁有銳利眼神的雙眼，接著說：「沒有賭客，而且放在房間裡面，是不是有可能只是自己在玩，我們法官跟檢察官都沒辦法排除這情形，所以判決通常都是不起訴或緩起訴。」

我迎上檢察官銳利的眼神：「報告檢察官，現在查緝賭博電玩非常不易，店家都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擺在店裡(除非有照)，否則都會隱匿在其他地方，上次還查獲過裝在冰箱裡面玩的，而且通常不特定人可以進入把玩，大部分都有在營業。」

我心裡想著：馬的，現在抓到電玩，負責人當然都狡辯是自己在玩而已，就算查到賭客，也會辯稱不知道這傢伙怎麼會跑來玩或是只是純粹娛樂而已，完全逃避賭博責任；但談論抓到毒品就不同了，都會說那是別人在嗑的，再不濟也要辯稱說是為了家裡那條得癌症的狗減輕病痛，人性不都是這樣嗎。

「但是今天要處罰的是營業，不是持有的部分，否則店家抓不怕，只是徒然浪費司法資源而已。」

『檢察官，我完全認同你所講的。只是並非我要浪費司法資源，而是制度在浪費司法資源。』接下來我開始痛陳制度之弊，講的話句句針針見血，主要說明在這個只講求移送算績效的環境裡，根本不是我願意浪費司法資源，而是被迫去浪費。（延伸閱讀:請見我工作抱怨文系列。）我慷慨激昂的痛批總總問題，講到滿臉通紅，連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，檢察官的眼眶居然濕潤了起來。

『所以報告檢察官，要改變今天的情況，並不是要改變我。死了一個我，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浪費司法資源的我。所謂打蛇打七寸，擒賊先擒王，誰能掌握掌控高階長官，誰就能主宰整個制度。』我不惜搬出灌籃高手裡面櫻木花道的明言【誰掌握籃板球，誰就能主宰球場】，將它改編應用一下。

「好。好個痛陳時弊。」檢察官大聲連連喝好。

一旁書記官也忍不住鼓起掌來，我擦拭了一下眼角，居然掛著兩行熱淚。

「今天能跟你暢談，也不往此生了。可惜手邊沒酒，不然我要敬你三大杯。」檢察官走下來跟我緊握著手，看不出來也是條鐵錚錚的熱血好漢，我還只道他是白面書生，真是小歔了他。

『可惜我只能在這邊打打嘴砲，對整個制度還是無力回天。』我忍不住搖頭，再三嘆氣。

「無妨，你我還這麼年輕，雖然現在抵不過長官，反不了制度，未來還是有希望的。」檢察官拍了拍我的肩。

『你是指？』我狐疑的看著檢察官。

「長江後浪推前浪，前浪死在沙灘上，世上沒有永遠的長官，否則皇帝堯舜現今尚存。」檢察官的臉上露出燦爛熱切的笑容，語氣裡帶來黑暗中的希望，好像撥雲見日一般，整個世界光亮了起來。

我虎軀劇烈的震動起來。

的確，要想改變制度，就必須先順從制度，爬上最高點得到能力，才有能力去改變啊。

我跟檢察官四目對視了一陣子，就在幾個眼神交會後，一切已不需多言。

『好，等我幹上署長，我一定要改變這種浪費司法資源的狗屁制度。』我痛下了決心，大聲的怒吼:『我今日立下此誓，如有違背誓言，如同此筆。』說完，一手把桌上簽名的筆給折了。